鲁朋飞,海军航空兵学院某飞行训练基地飞行学员。2015年5月13日,他与教员在一次飞行训练中突遇险情。他们果断驾机避开人口稠密区,终因高度过低、处置时间短促,无法跳伞,以身殉职。
今年清明,或许我们无法到你墓前看望,但兄弟们都会在战位上向你敬礼
来世再逐海天梦
■王煊堘
朋飞,好久未曾叫你,开口竟有些紧张。
登录QQ,看着好友列表里你那再也不会跳动的灰色头像,我问战友:“一个永远不会来电的朋友,应该保留还是删除?”然后,我又在他的困惑中沉默。
一直期待,你会在某刻出征,在湛蓝国土上呼啸盘旋,成为我们的骄傲。可怎么也没想到,你还没飞远,便坠落在起点。
听到你的噩耗时,我正在烟台忙着毕业事宜。那一瞬间,像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,脑海里全是你的影子——你在停机坪前摆“航母style”时的一本正经,你在训练场里抗眩晕训练时的晕头转向,你在田径场上迈步狂奔时的挥汗如雨,你在和我们闲聊中憧憬未来时的灿烂笑颜……
那天,夕阳透过窗棂映在你的脸上,让你的言语都泛着微光。你常说过去不能改变,但未来可以,所以你总爱讲你的雄心壮志、你的抱负梦想。你说,你要成为舰载机飞行员,从深蓝起航,越过云天和海浪,呼啸在别人想象不到的远方。
说到最崇拜的人,你说读了保尔·柯察金的故事,才懂得人这一辈子一定要追求人生的意义。所以当年你瞒着家人毅然报名招飞,用一句“就算失去了招飞的机会,我一样还要参军”,说服了所有人。
你说你名字里带着“飞”,肯定会起飞,肯定会飞得比别人漂亮、比别人精彩。你做到了。
你们用17秒做了抉择,把生留给人民群众,把死留给自己。大角度右转、减小转弯半径、快速调转机头、向右压杆、蹬右舵……我听说这训练中完全禁止的动作,你们一气呵成、完美无缺,想来那一刹那,你们没有丝毫犹豫。
但你知道吗,我们宁愿那雕像不是你的模样,宁愿那军功章不是为你颁奖,只愿看到你安全地驾驶战机起起降降。
你可不可以再说一次“×××对台下降”?因为你的老师、你的亲人、你的战友,都已在心里念了千百遍——“可以下降!”“可以下降!”
朋飞,大家都很想你。学弟们把你的相片挂在宿舍楼里,面朝大海,是你牵挂的方向;大家为你写诗写歌,把对你的怀念,永远留在了航院。战友们都已毕业,奔赴各自的战位。大家都说,肩上的使命,除了自己的,还有你的!
今年清明,或许我们无法到你墓前看望,但兄弟们都会在战位上向你敬礼!
朋飞,多想让你再和我们一起前行,看看这盛世是否如你所愿?
余旭,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飞行员,上尉。2016年11月12日,她在飞行训练中不幸牺牲。
多希望今夜你能到梦里来陪陪我,我真的很想你,有很多话要对你说
几曾萧雨入梦来
■胡中秋
旭儿,妈妈昨晚又梦到你了,还是小时候的样子,站在街边上,我冲过去抱你,你却一下就消失了。
我醒来,眼泪打湿了枕巾。你爸爸说,下雨了,清明节要到了。
你走的时候是冬天,现在油菜花都结籽了。没有你的日子,一天一天过得特别长。我总想在梦里抱抱你,和你说说话,问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离开我们,可是我咋个都梦不到你。旭儿,你从小就匪,这次真的跑得太远了呀。
那些报道上都说你是英雄,我们是伟大的父母。可旭儿,我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和伟大两个字连在一起。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,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,成个家,养个娃,帮你把他带大。你晓不晓得每次看你飞行,我和你爸爸的心都是悬着的,什么激动啊、骄傲啊,都是你平安落地后才会有的感觉。那年劝说你停飞,你哭着说不愿意,我就晓得,我这个女儿,是要嫁给飞机了。
以前觉得崇州很大,有60万人口呐,现在却觉得它太小了,因为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说:“那是余旭的爸爸妈妈。”我们这种悲伤的人站在人群里,会让别人也悲伤。我们心里有巨大的伤口,每一点同情的眼光,都会把它烫得很痛。
客厅的窗帘半拉着,挡住了外面的光线。很多时候,我和你爸爸就在这阴影里轻轻地走动,避开对方的眼睛,也不提你的名字。很多人想来看望我们,都被我们婉拒了。你还那么年轻却走了,我实在没法平静地去谈论你。我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,我不晓得一个英雄的母亲该说些啥子,我只想哭。
你走的那天,有30万人来送你,鲜花盖满了陵园,而现在,你墓前的鲜花也从没有断过。这不,冬去春来,你墓前的白玉兰也刚刚开过。每个星期,我和你爸爸都去陵园看你。每回去,守陵大爷就会给我们讲一讲那些来祭奠你的人的故事。
有一个河南的退伍老兵,家里生活也不大富裕,来回坐的都是绿皮车,就为了在你墓前敬一个军礼;你牺牲百日那天,有个人专程从东北飞来告诉你,他给他新生的娃儿取名言旭,说要让儿子延续你的奉献精神和永不言败的进取精神;还有很多年轻人,在你墓前发誓,说要穿上军装,完成你未竟的事业……旭儿,有时候我真想不通,他们这是为啥子呀?你又认不得他们。你表哥说这是一种信仰,因为你的正能量感召了他们。我不懂那么多,不过看到这么多人没有忘记你,我在心里替你说了很多声谢谢。
旭儿,你记不记得,我用微信还是你教的咧。你对我说,要会用智能手机,做个时尚妈妈。我一个老太婆时尚个啥子哟,我最高兴的就是经常从手机里看到你了。你的每次刷新,我和你爸爸都要认真看好久,揣测你在哪里,你的心情好不好。你让我们遵守部队的纪律,我从来不敢乱发你的消息,微信里只有和你的那一张合影,现在觉得好傻,为什么不趁你回来的时候多拍一点呢?你是军人,也是我的女儿啊!
你表嫂告诉我你的粉丝叫“飞鱼”。我问她什么叫粉丝,她说就是爱你爱得不得了的人。旭儿,我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孩子崇拜你。有一个舟山的小姑娘说:“在生活中、工作上真的有了动力之源,替你精彩地活下去。”你的学弟也说:“现在是带着你的梦去飞,挑战自我,高飞远航!”旭儿,我文化程度不高,说不出来他们写得有多好。可如今,每天晚上,我都会翻翻粉丝们给你建的公众号,这已经慢慢成了我新的盼头。你没有孩子,可是你的生命好像传到这些年轻娃儿身上了,你还好好地活着。
那些从全国各地涌来悼念你的人总会对我说同样的话:余旭走了,我们就是您的儿女!我晓得,如果牺牲的是你的战友,你也一定会这样做。自古忠孝难两全。放心吧旭儿,为了你,我和你爸爸也要好好地过下去呀。
天快黑了,多希望今夜你能到梦里来陪陪我,我真的很想你,有很多话要对你说……
陈林,原成都军区陆航某团机械师,中尉。2008年5月31日,汶川地震救灾行动中,他乘坐的运输直升机因突遇低云大雾和强气流失事,壮烈牺牲。
孩子,妈不哭了,你在天堂里也不哭。这辈子,咱母子还没做够,来世再续上一纸思念到天堂
■胡喜林 赵丽芳 华 山
墓碑面朝湘江,镶嵌在上面的照片里,一位年轻军人英气逼人。
“林儿,妈带雯雯看你来了。”清明前夕,在义工的陪同下,刘建修携孙女雯雯来到陵园祭拜独子陈林。
“爸爸……”看着黑框里的爸爸,9岁的小雯雯脆脆地叫了一声。好熟悉的声音哟!这声呼唤,猛地打开了刘建修记忆的闸门——
刘建修的生日在清明前,儿子在世时,每年她都能收到最暖心的祝福。
那年清明前,刘建修和老伴陈协贵正用晚餐,远在成都服役的陈林打来电话为她庆生。儿子对她说:“妈妈,湖南明天大降温,你出门记得系围巾哟;还有,爸爸关节痛,让他穿毛裤。”“你咋知道的?”“电视上看的,说寒流到了湖南!”
次日,原本温暖的春日,果然气温骤降。缩在厚厚围巾下的刘建修不知儿子那边是冷是热,但她知道,儿子一定在军营眺望故乡。虽说从军的儿子不能天天侍奉堂前,但儿子的“天气预报”就像自家院里绽放的喇叭花,把故乡哽咽的妈妈包裹得暖融融的。
一阵山风掠过,刘建修下意识地掖了掖脖子里的围巾,她再也听不到儿子对她生日的祝福了。
刚开始噩耗传来,刘建修打死也不相信。1个多月前,儿子休假刚回来,为自己过完生日才返回部队的呀?她坚信孝顺的儿子一定会回来,因为就连映秀的藏族老阿爸都流着泪说:“希望‘金珠玛米’成为英雄,不要成为烈士!”在成都凤凰山机场,看见覆盖着鲜红党旗的儿子的灵柩被抬下飞机,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儿子已离她而去——那曾无数次祝妈妈生日快乐的声音永远沉寂了!
儿子的战友傅志宏把陈林的遗物——那把橘红吉他送来时,刘建修认出这是儿子参军那年自己送的。她不知道这次出征前夜,儿子是否用它弹奏过《家乡》?她也不知道,当直升机飞越满目疮痍的汶川时,儿子的眼中是否有泪?更不知道当儿子从灾区接出一批批受伤的老人时,是否想起家中年迈的爹娘?这一切,刘建修已经无从知晓了——儿子离家时的背影,仍定格在2008年清明前那个下午妈妈送别的泪光里……
傅志宏流着泪告诉刘建修,雯雯出生1个月后的那个周末,陈林开心地告诉他:“傅哥,老妈听说我给雯雯洗了1个月的尿布,特心疼我,下周就会赶来成都帮我洗尿布啦!”
现在,给雯雯洗了1个月尿布的儿子走了,留下雯雯懵懂的眼神。思念儿子的老伴也去了地下,葬在了儿子墓旁。
刘建修噙着泪,在儿子的坟前依次点燃了37炷香,嘴里念叨着:“林儿,还有1个月你就满37岁了。你不是曾答应要带爸爸妈妈登峨眉山的吗?为什么老天爷硬生生地把你从妈妈身边拉走了呀……”
9岁的雯雯不明白,小时候常给自己当马骑的爸爸,干嘛藏在石碑黑框里不出来?她学着奶奶,用洁白的绢帕轻轻拭着墓碑,眼光却全在黑框里那个年轻军人的身上。
刘建修从兜里拿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,那是雯雯妈妈托她烧给陈林的“两地书”。远在四川的雯雯妈这次因出差没来湘,可这封感人至深的“两地书”仍让坟前的祭奠者落泪:“陈哥,你走3000多天了,在那边过得好吗?孤独吗?刚才又看了我俩以前互发的短信,我不懂,为什么我现在只剩这些短信了?为什么再也看不到你人了?陈哥,你走了9年,雯雯还常喊爸爸。我问她爸爸在哪里?她指着空中告诉我,飞机。我又问她,爸爸回来不?她说,回!我宁愿相信娃娃说的,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们,不管以何种方式。清明又到了,陈哥,我好想你,昨天梦到你让我等你。好,我等你,但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好不好?”
一缕青烟,携着万般的不舍和思念,袅袅升向湛蓝的天空。刘建修抹了把泪:“孩子,妈不哭了,你在天堂里也不哭。这辈子,咱母子还没做够,来世再续上……”
杨树朋,陆军第20集团军某机步旅四级军士长,中国赴南苏丹维和士兵。当地时间2016年7月10日,他在联南苏团总部营地执行难民营警戒任务时遇袭,后因伤重牺牲。
我的好兄弟,相信阳光会永远照耀着你身后这片和平的大地,我们永远思念你
永忆袍泽兄弟在
■鲁成军
“一鸣快要上小学了,今天我们视频聊天时,小家伙告诉我,他又长个儿啦……”妻子的来电,让我的心里很是安慰。
一鸣姓杨,是维和烈士杨树朋的儿子。每每听到他的消息,都让我想起那个在非洲红土地上一同战斗过的好兄弟。
树朋比我小几岁,我俩是山东老乡,他也是我调到机步旅后的第一个“师傅”。他面庞黝黑,一口山东腔,讲起火炮来头头是道,带着我练习也是耐心细致。而那温和的外表下,更涌动着一片赤胆忠魂。2016年,我们一同参加了中国第二批维和步兵营,飞赴万里之外的南苏丹执行维和任务,这种缘分让我们更加亲近。
没想到的是,他却将热血洒在了那片异国土地上。
我至今忘不了那一声轰然巨响,树朋所在的105号步战车在我眼前被一枚火箭弹击中,瞬间升腾起一股浓烟。我火速奔了过去,看到的却是着火的战车和满地的鲜血。李磊已经失去了意识,树朋也血肉模糊地躺在战友的怀中……
树朋的遗体回国了。在电视转播中,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妻子邹丽娜。当时,她忍着泪水迎接丈夫的画面,深深地打动了我,我知道我必须要为这位兄弟的家人做些什么。
就这样,我的爱人带着儿子前往树朋在莱芜的老家认了亲。
今年1月10日,时隔6个月,我从维和一线返回,树朋被集团军追记一等功。我带着他的立功奖章和证书,和妻子一同上门“走亲戚”。
妻子已经和邹丽娜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,刚一进门,俩人就紧紧相拥。而小一鸣第一次见我,也一点儿不怕生,嘴里直喊“叔叔”。妈妈纠正他说应该叫伯伯,可过了一会儿,一鸣还是叫我“叔叔”。他说爸爸说过,见到穿军装的都要喊叔叔,穿军装的叔叔都是这世界上顶好顶好的人。听到这儿,我的鼻子一酸,泪水便模糊了双眼,心里暗自下定决心,一定要给这个可爱的孩子更多的关爱。
去年腊月二十三,得知树朋的家人应邀到济南观看文艺晚会,我和妻子一大早就起来忙活,准备迎接亲人。逛街、看晚会、吃大餐,那天,我们过得特别开心。尤其是一鸣,咯咯咯的笑声一路不断。
儿子今年11岁,还是爱玩爱闹的年纪,可见了一鸣,却变成了暖男。好吃的好玩的,都先想着一鸣弟弟。我想表扬他几句,他却小大人似的对我说:“一鸣没有爸爸疼了,但有我这个哥哥罩着他,不怕!”看着两个宝贝,我又想到了我和树朋在一起的日子,真希望他们能一辈子做兄弟。
眼瞅着清明节就快到了,妻子告诉我她已经做好了计划,准备陪丽娜一起去祭奠树朋,然后赶春天带树朋的父母外出游玩一趟。我说我也要去,因为有太多的话想对树朋说——
兄弟,放心吧,丽娜的工作已经走上正轨,一鸣马上要上小学,全家也搬到了市里。我的好兄弟,相信阳光会永远照耀着你身后这片和平的大地,我们永远思念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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